老马随笔：《半个世纪的西瓜滋味变迁》        今日，乡下的老大哥拨来电话，声音里透着熟稔的喜悦：“蟹塘边上的西瓜熟透啦，摘了十几个，给你留着呢，快来拿！”心头一暖，我当即应下，发动车子便往乡间驶去。         大哥蟹塘畔侍弄的西瓜，是真正的“土”味。全程只用农家有机肥滋养，不沾半点催熟素、甜蜜素的边儿，是实打实的绿色瓜果。它的甜，不似超市、水果店里那些瓜那般浓烈张扬，却自有一番纯正的风骨。入口是恰到好处的微甜，隐隐透着一股子鲜劲儿。瓜肉脆生生的，咬下去汁水丰盈饱满，在齿颊间迸裂开来，带着一股土壤深处酝酿出的清香，那份本真的滋味，格外悠长隽永。         捧着大哥种的瓜，一口下去，竟恍然穿越回了上世纪六十年代的生产队光景。那时，每个生产队都辟出好几亩地种西瓜。为了让瓜儿更甜更香，队里发动了一项特别的“工程”——号召我们这些半大孩子去拾鸡屎作肥料！拾来的鸡屎按斤计工分，一斤一分。这法子可调动了娃娃们的积极性！天蒙蒙亮，睡眼惺忪的孩子们就被大人从热被窝里“扭”起来，揉着迷蒙的眼睛，拎着粪箕，攥着小竹柄铁耙，争先恐后地冲进晨雾里，生怕落后于人。记忆里，我可是小伙伴中的“拾粪小能手”。仗着胆子大，不怕狗吠狗撵，村里哪家的门前场院、墙角篱边我都敢去“闯荡”，收获自然比别人丰盛些。         老辈人常念叨：“鸡屎肥是西瓜的宝，用上它，瓜比砂糖还要甜！”这话不假，难怪当年的西瓜，那清甜爽脆的滋味，至今仍顽固地盘踞在味蕾记忆的深处。         反观如今市面上的西瓜，栽培过程中哪里还寻得见鸡屎等农家肥的踪影？清一色依赖着无机化肥催长。更有甚者，某些种植户为了赶早市、抢高价，竟昧着良心给尚未成熟的瓜打上生长素、甜蜜素。这种瓜买回家，一刀剖开，瓜瓤倒是红得诱人，可仔细一瞧，瓜籽却还是嫩生生的白色，远未成熟转黑。吃这样的瓜，非但尝不到自然的香甜，更谈不上什么营养，反而可能对健康无益。此等“催熟”之物，还是少碰为妙。         如今的乡村，早已换了模样。鸡鸣犬吠的农家小院日渐稀少，更别提会有一大清早挎着粪箕、争抢着拾鸡屎的孩童身影了。种西瓜的人家本就凤毛麟角，即便偶有种的，谁还肯费时费力去寻那“宝贝”鸡屎肥？图省事、赶时间，化肥一撒了事。所以啊，当下的人们，若想再尝一口六十年代那种纯粹、饱满、带着泥土芬芳和阳光味道的西瓜甘甜，那愿望，已如镜花水月——简直是不可能了，而且是完完全全、彻彻底底的不可能了！当最后一粒带着童年记忆的鸡屎肥消失在泥土里，那半个世纪前的独特甘甜，便也成了绝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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