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的某苏南水乡农村。
丈婆空闲时总是倚门发呆,她时不时地叹口大气。
丈婆照理好福气,头胎生了个儿子,二胎又生了个女儿,一女一子该正是个“好”字。可美中不足的是儿子德刚在八岁时患了小孩麻痹症。长大后,坐着相貌堂堂,英气逼人,站着还算好只是左脚稍踮着,可一开步,那门板似的身板一摇一晃活像一条摇着撸的木船。
农村人过日子就靠家中的男劳力,德刚这一担水挑到家还只剩半担的人,姑娘们都瞧不上他,这不,快三十岁了喜运还未到,怎么不会让丈婆唉声叹气呢?
女儿杏花就像年轻的长婆,两条油光发亮的长辫子,两条修长耐看的长腿,再加上高耸的两只抖动的乳房,不要讲把小伙子们馋得双脚掼大床,就连白须老头见了也要春心荡漾一番。
夜里吊着杏花卧室窗户的人经常内斗着,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撕打着。
长婆盯着可紧呢,她让杏花悄悄换到自己的卧室,然后打开窗把一盆洗脚水泼了出去,手忙嘴更忙,她尖声骂着:“谁家的野猫到这里叫春来了?”
杏花被长婆这么一折腾真是哭笑不得,因为吊窗的这批人里也有她暗暗喜欢的心上人,只是她不敢说出来,一直埋在了肚里。
眼看忙碌的稻场又已结束,又到冬闲季节,这雪花再一飘又将过年,望着牛高马大的儿子,丈婆愁得都不想过年了。
院子里的老槐树突然有喜鹊叫了起来,丈婆抬头一瞅喜上眉梢,不由自主地“咦”了一声:“莫非我家有喜事了?”
好事真的来了,那喜鹊前脚刚飞走后脚媒婆仙姑“咯咯”笑着上了门。
仙姑见人三分笑,还没开口嘴已笑歪到了耳朵根:“德刚娘,喜事来了,喜事来了。五亭树王家有个姑娘肯跟你儿子过日子了。”
丈婆心想:我才不信你这张嘴呢,鼻头上一漏下来就是一个故事。嘴上呵呵笑着道:“仙姑是拿我家开玩笑了吧?”
仙姑脸假装一沉:“不信拉倒,算我多管闲事了。”说完起身就要离去。
丈婆一把拖住,又将她摁到凳上,凑上前陪着笑轻轻问了一句:“我信我信,不过我要听实话,这王家姑娘莫非也……”
仙姑手猛一挥,差点打到丈婆脸上,十分肯定地说:“这姑娘长相好人品也好,不比你家杏花差。”
仙姑这么一说长婆更不信了,立在一傍只是傻笑着。
“好事来了门板也挡不住了吧!”仙姑得意地翘着二郎腿,眯着眼睛看着手足无措的丈婆。
丈婆愣了好一会儿才抿嘴一笑问道:“仙姑呀,有句话我可问不?我家德刚上世积了什么德才有这桃花运呀。”
仙姑突然叹了口气,道:“不过王家也有个条件的。”
“什么条件?”长婆的心猛然一缩。
“让杏花嫁给王家姑娘的哥哥。”仙姑说完偷偷看了丈婆一眼。
丈婆顿时明白了,这是一桩调换亲的婚姻,脸色顿时暗淡了下来。
仙姑欠了欠身:“你俩家谁都不吃亏呀!”
“这小伙子有,有什么短缺?”丈婆的心跳到了嗓子口了。
仙姑扬了扬手,做了个鬼脸,似笑非笑道:“这个也不瞒你了,和你家德刚一样一条腿稍短了些。”
仙姑和长婆的话全被杏花偷听到了,她冲出房门喊道:“我不会嫁给这种人的!”
“这婚姻大事你们好好考虑,过了这村就没有那个店了。”仙姑尴尬地抛下一句话匆匆忙忙走了。
丈婆“扑通”一下朝杏花跪下:“女儿呀,难道你忍心让我家绝后吗?人家王姑娘能愿意你为什么不同意呢?”
杏花哭成了泪人,她多么希望心上人赶快带着飞奔他乡呀。可自从大家知道仙姑上门之事后,再也没有吊窗户的人了。
德刚成家了,杏花结婚了。
那天北风正大,红蜡烛的火焰吹得直飘,那蜡烛油流了一桌。
杏花见到了穿着婚服的嫂子王姑娘,俩人相拥而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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