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了年父亲96岁了,老人的记忆力也比以前差了。
我和老父亲漫谈,陆陆续续把一些陈年旧事作了纪录。
父亲是1953年底从“别桥区工委”共青团书记职位上调到县粮食局的。当时县人大工作己健全,干部的安排都有一张任命书,父亲的任命书编号是001号,任命为县粮食局人秘股股长,证书象奖状那么大,下面盖了县长朱鸣三个草书的红色印章,无边框的那种(我小时候看到过,装在镜框里)。当时郝波(正昌董事长)的父亲是粮食局某粮库主任,他母亲在粮食局做会计。
那一年,因为新中国成立了,匪患肃清了,县公安局要求各机关各部门领导人的佩枪统一上交县公安局,父亲大大地松了一口气,因为天天进进出出背个盒子枪也是个负担,当时要求佩枪干部人不能离枪,有枪的领导不敢马虎,天天背把枪,生怕有所闪失,给土匪抢去,有枪是一种责任,也是一个“负担”吧,枪上交了,感觉一身轻松呢。
那年父亲结婚了,但是很“穷”,母亲在乡村任女教师,她到县城来“探亲”,父亲还是集休宿舍呢,时任粮食局局长的是山东干部毕可贵,看到这种情况,派人腾出一个房间,毕可贵的爱人是一位医生,热情捧出家中的被褥给父母住(毕老后来担任过溧阳县副县长),毕老最后调任镇江地区食品公司经理。我91岁的老母亲到现在还常常念叨他们的好呢……
1954年,父亲调任南渡区粮管所任“区粮管所所长”,下辖新昌、蒋店、大溪、泓口、几个公社粮站,那年还被派去大溪水库的开挖工作。父亲说,在水库工作时,粮食部门坚决保证民工每天二斤半粮食的供应。那个年代,劳动强度大,又没油水,二斤半粮食刚好能填饱肚皮。我父亲说,他也靠相,在工地上能填饱肚皮呢。
1954年下半年的某一天,父亲接到县粮食局的通知,叫父亲火速乘早班车到局里,有重要任务呢。
乘上头班汽车,到了城里,又赶到粮食局。毕局长亲自布置任务,叫父亲押运一麻袋旧粮票(作废粮票)去省粮食厅,由他们去销毁。当时实行统购统销,粮票甚至于比人民币还紧俏,没粮票,饭店里饭也吃不到呢。这个任务既光荣又艰巨,光荣的是,领导信任父亲,艰巨的是,父亲要一个人顺顺利利把一麻袋上万斤粮票安全送到省粮食厅,中途不能出一絲一毫的差错。
父亲欣然接受了任务(那个年代,对工作,可没有讨价还价的)。在粮食局食堂吃过中饭。下午,局里派了一辆板车把一麻袋废旧粮票送到西门汽车站。父亲和工人把一麻袋粮票抬上长金汽车,这是一班从杭州到南京的长途汽车。当时母亲刚生了我,还没去过南京呢,父亲动了点小心思,提前打电话到南渡粮管所,叫我母亲在南渡等这班汽车,同去南京。
一切顺利,汽车沿着104国道的砂石公路,一路颠簸,行驶了三个多小时,终于到了省会城市——南京。
到了南京长途汽车站,父亲和母亲二人在地上拖着百多斤的麻袋(里面数万斤粮票呢)往出站口去。到了出站口,好几位三轮车工人上前来拉生意。父亲敏锐地看了看,点中了一位五十多岁看似敦厚的三轮车夫说:师傅,麻烦你来。那位师傅非常高兴地把三轮车骑上前来,和父亲二人合力把麻袋抬上三轮车,我父母亲二人坐上车,脚刚好踏在麻袋上。师傅问我父亲去那里,我父亲说去省粮食厅。那位师傅看了一眼麻袋,麻袋上封口处贴有封条,上面盖有“溧阳县粮食局”红红的大印呢。师傅用浓重的苏北口音说,晓得晓得,是粮票哇。前几天还帮淮阴粮食局送过呢。
师傅奋力地蹬着三轮车,特别是逢到上坡更是立起身子,左摇右晃奋力地蹬车,好一会功夫,方才在下班前赶到了省粮食厅,师傅收车资时再三恳求父亲给点粮票,父亲很为难,公家的粮票动也不能动,自己的粮票也紧紧巴巴,看到师傅滿头大汗,从淡吐中知道苏北师傅有四个小孩还有二个老人,粮食很紧张,父亲只得从内衣口袋中掏出半斤粮票递给他,师傅连连点头感谢,我父亲看到师傅眼巴巴的眼神,咬咬牙又给了他半斤粮票……
省粮食厅门卫上的同志,电话通知了保卫科,保卫科立即派人出来,把麻袋抬进去,到有关科室办了手续。父亲跟着去拿了收条,又到厅长办公室去一趟,代表毕局长向厅长问个好。厅长和毕局长是山东老乡,到过溧阳检查过工作,认识父亲。见到我父亲非常高兴,非常热情,立即吩咐食堂安排夜饭。我父亲那时侯刚刚24岁,正年轻,是个老实人,也没好意思说我母亲也去了。他悄悄地跑到门卫和我母亲说了一声,叫她自己到小吃摊子上吃碗馄饨(辣油必须滴)。
晚饭时,厅长又请了二位领导陪父亲喝了一顿酒,我父亲的酒量非常好,当然山东干部也都能喝,那颂,每人都喝了斤把烧酒呢……
这是我父母亲第一次去大城市呢,第二天父亲和母亲去中山陵、灵谷寺、新街口转了转。真是“刘姥姥进大观园”,看什么都新鲜,开了眼界了。
时隔七十多年了,老一辈人的工作经历和精神令我很佩服。
长
展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