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村居在长荡湖东隅，原来湖畔有一望无际的芦苇。浑身披着剑形芦叶的芦苇随风起伏时就像一片波涛汹涌的绿色海洋，那发出“沙沙”的声音，就像沙场秋点兵时将士们嘶哑的呐喊。       后来，村里所属的芦滩筑圩成了田，湖畔就只剩下政府所属的芦滩了，管理芦滩的单位叫芦管所，它的责职就是保护这千亩芦苇。       每年的端午村民都要吃粽子，所以勉不了家家户户要採粽叶，有的人家还要把粽叶送给亲朋好友。粽叶上哪儿採？当然上芦滩上採。可芦管所怕採粽叶人损坏芦而不让採？怎么办？粽子总归要吃的，那当然只能偷採了，这在我们村上叫“偷粽叶”。       採粽叶一般在春夏交替的季节，那时碧绿的芦叶已长得大而厚，张张散发着淡淡的清香，最适宜採摘用来包裹粽子。       此时，也是芦管会人员与採粽叶社员斗智斗勇的时刻。       村民要到村西滩上採粽叶，首先要渡过一条运输河，到了滩埂上也不能马上与满目林立的芦苇零距接触，因为埂与芦苇之间还开挖了一条环滩的沟。那沟一方面是为芦管会工作人员撑着鸭溜只小木船巡滩时用，另方面就是阻止外人进滩。那沟虽只有大半人深，可沟底是陈年污泥，有的地方犹如沼泽地，一旦遇上陷入也十分危险。       採粽叶的人夹着蛇皮袋和干粮总是结伴而行，乘天未亮芦管会人员发现不了时就悄悄潜进芦滩。       芦滩里芦苇长得密不透风，在里面採粽叶不但寸步难行，而且闷气烦热。为了採粽叶时防止被芦管会的人发现，一般要走进芦滩上千米。在这种环境里提心吊胆地採粽叶无法与採茶叶相媲美了。我想：为何只有採茶歌和採茶舞，而没有採粽叶的歌舞，原因大概就如此吧！       採粽叶的人就如饿瘪了肚子的狐狸进了鸡笼，虽吃饱了可再钻出笼子，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之事。       当採粽叶的人扛着满满一袋芦叶，小心翼翼地回出来时，个个是鬼鬼崇崇贼头贱脑得如偷食出洞的老鼠。他们担心从芦滩里头一探出时，就会被候守在隐蔽处的芦管会人抓个正着。人倒不用怕被带走，因为人家还怕供你一餐饭呢？只是自己歇工辛辛苦苦採的粽叶如被人家扣下后，真是赔了夫人折了兵。       所以出滩和进滩一样，都得格外小心。       但百密必有一疏，一旦被芦管会的人逮个正着也只好自认倒霉了，心里只能盘算着准备“三进山城”，吸取教训下来再来，不是贼心不改，只是粽子总要吃的。       芦管会的所长是个身材魁梧的侉子，待人很和气，平时总喜欢上我村转悠讲闲谈。但工作归工作，交情归交情，该抓偷粽叶人时总公事公办。他身上总随身带着一本红宝书，喜欢把逮到的偷粽叶的人集中在一起，然后在圩埂上就地翻开红宝书念上一段，让大家学习几段关于“斗私批修”的语录。       饥肠漉漉的村民哭笑不得，只能蹲在泥土上，耐着性子跟他一起学习一个半个的时辰。       这件事至今也有人津津乐道。       不管採粽叶的过程多少辛苦与滑稽，每当端午节来临时，村子上空总飘满着粽叶的袅袅青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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